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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、假戲亂真

 

 

  越過重重樹海,抬眼欲望頂端,總有種比原先更加難見天日的錯覺,如她心中漸清晰浮現的鬱悶;黎霏惴惴不安地跟著皇甫巽一行人返回皇城,她不懂永寧帝有事尋他獵風將軍便罷,為何連她也找去。

  偏頭望向皇甫巽,他已回復原先那般冷峻難近之貌,神色見不到一絲倦容,彷彿這兩日的折騰不過是場夢,在他旁策馬而行,卻覺得離其更遠了些。

  無奈一哂,眉間輕蹙,素手抹去難掩的落寞,她不明白對於皇甫巽的感情為何,原以為她單純想和他做朋友,可現下忖度似乎又非如此簡單;時日流轉下,她快忘卻當初討厭他的理由。

  他用冷漠藏住一切,以無情覆去自己的多情,想當然、此為自個猜測罷。


  「要見皇上,緊張麼?」

  皇甫巽早注意到她異樣,方才還高興地,不出多久,臉卻苦成這副德性,他真不大明白女人在想什麼,又說錯話鐵定惹她嗔怒,索性便沉默由她去;最終大約理出頭緒,方開口一探。

  經他這話,黎霏霎時回過神,抬手輕敲著自己的頭,恰恰提醒她,今兒個最該煩惱的非是她與皇甫巽,而是永寧帝。

  從未見過當朝皇帝,但她十分確定那人絕不會有這番耐性容忍她胡鬧,說不準一句話差了,她就得好生和自己道別,思及此,不禁打個寒顫;陡然又想,既然她未見過帝,為何他執意要她回宮,又怎會知道自己和皇甫巽同行呢,一切有說不上來的、莫名。

  「確實有些緊張呢,呵呵……」至於面對他的問題,她只信口胡亂應付幾句,正忙著從混亂的思緒中,得出些線索,後便不再出聲。

  頓時陷入了種看似平和,實為尷尬的詭異氣氛,直到前方一聲,喚醒死寂氣息。「大人、入城了。」

  經這麼一喊,皇甫巽戒備更甚,黎霏亦作謹慎,思索著待會如何應對是好。

  著實令黎霏感到意外的是,皇甫巽入宮竟直接返回御武閣,不是才說皇帝找他找得急了,怎麼卻是傳她去帝王所在之養離殿,而他一副任務已成、自在舒坦的模樣。

 


  提心吊膽地隨侍衛往養離殿去,一路上黎霏老想到底為了何事,總不會是蕭易和他提起自己,若依其性,定會先來找自己商量,可他倆已好一些時日未聯繫上;得不出解答,心懸在那兒的感覺不好受,黎霏不住抬手搔了搔髮,卻猛然止住動作。

  旋又一臉詫異地張手看向自己身著之衣袍,滿是塵沙灰土,亂髮汙袍已然明顯,她壓根不敢想像自己會是何等慘況。

  抱這灰頭土臉的樣貌見帝王,可否會當作不敬,誰教帝心難測,若因此被殺頭,她可會有滿腹冤屈。

  甫至殿,黎霏沒來得及觀察附近,那侍衛便以驚人的宏亮聲音向殿內大聲傳告:「報、人已帶到。」

  「進去吧。」未待裡邊傳來回應,侍衛已是催促著黎霏盡速入殿,自個依然停步於外,直目送她進去。

 

  雖抱著幾些狐疑,深吸口氣,她仍然睛眼前絳色大殿邁開步伐,邊留意著自己踩踏下的石階,那是由內而外透著深淺絳紅的石塊,看上便是歷經多時風霜洗禮,已然瀝去雜質,徒餘一瞥便能烙於腦海中懾人的紅,見到此景她心中一閃即逝的景象是——孤霞山。

  皇甫巽說過孤霞本是盛產紅礦,她想最大的交易,非此皇城莫屬,那麼、立足萬事之上的帝王呢,於心不只一次描繪過統治大曜之君,到底作何樣貌;進殿映入眼簾的是花白長髮整齊地紮成小髻於後的老者,一襲黃袍闊袖,上有紅金絲線繡出火鳳栩栩騰天,凌人氣焰,威勢不凡。

  那人背對自己,黎霏心思花在探究著那襲袍,險險出神,驀地心頭一驚,收起思緒,趕忙叩地行禮道:「呃……民女見過陛下。」

  單膝及地以為禮,此為蕭易告訴她的,曜朝官員以往將百奚當大曜藩屬,因而總要他們以最崇敬的稽首禮相待,一作大國藩屬人民間的差異,他們千萬不可喪了百奚的尊嚴。

  本欲裝作鎮定,但細嗓中透著些許驚惶早早露餡。

 

  「平身吧。」雖對她行禮舉動有些怪異,赫連德依然抬手命令道,袖一掃回過身仔細端視著眼前女子,顏上隱約流露出笑意不斷;他不會錯認,這姑娘確實是上回在清韻宮見過的。

  原來打上回一面,這段時日永寧帝為探她虛實,便私下遣人留意其一舉一動,日日回報,因而得知她此次亦跟著皇甫巽上孤霞之事,召皇甫巽為虛,意在見她為實。

  「謝皇上。」黎霏頭也不抬地起身,垂首而謝,她還未理清頭緒,壓根不敢直視他眼。

  似是察覺她的異樣與戒備,赫連德倒滿意地自顧頷首,又問:「妳叫什麼名字?」

  「回陛下,小的名喚黎霏。」這問得她莫名,答語雖是戰戰兢兢,依然如實。

  「原來妳就是黎霏!」

  赫連德話中驚訝難掩,記起先前他傳蕭易晤談國事時,曾提他早先說望他一見自己隨侍之事,因蕭易每談及此事,總會面露難為,不好啟齒之貌,經他幾回詢問下,總算問出緣由,原來是姑娘家,方讓他如此不便開口,然永寧帝卻是興致勃勃,直說著想會一會這得蕭易認同的女子。

  沒記錯的話,當時問了名,蕭易也答黎霏。

  憶及蕭易,這也解釋方才她行禮怪異。赫連德略顯遲疑地仔細打量起眼前女子,不禁白眉緊擰,他還想到底是何等奇女子,可她怎看上便副狼狽樣,灰頭土臉,衣袍沾塵,髮絲更是亂糟糟。

 

  黎霏悄悄瞥了他一眼,沒忽略其眼中閃過,雖說不上嫌惡,但絕非欣賞的目光;她大抵能猜是為何,說來無奈,導致這結果並不是她所樂見。

  愈漸凝重的氣氛壓得她差些喘不過氣,又不好開口,只能默待永寧帝再次出言,等得她心神不寧,目光又不能恣意亂飄,很是痛苦;片刻,終於等到他緩緩啟口:「妳是朕的蕭相傳說中的隨侍嗎?」

  隨著那話出,剎是一陣愕然,此事並不多人知曉,因而清楚是蕭易提起自己,對此深感意外,黎霏逼著自己鎮定,猶疑了會,依舊恭敬稱是。

  揚起輕淺一笑,卻讓歲月痕跡顯露無遺,俄頃卻神色驟變,一反先前和氣,更多幾分肅穆,「好、這事能往後再談,朕今日僅僅一事相問,妳可得好好回答。」

  嚥下口中唾沫,黎霏聞言更不敢大意,壓下心中不解,她真不明白,除了作為蕭易隨侍外,他倆有何好說,內心盤算不止,等到的卻讓她瞠目結舌。「那日、妳和朕的太子談些什麼?」

  莫大疑問在心底盤旋,她不明白赫連德從何得知,莫非皇城四處盡是他安排的眼線,頓時背脊涼意悚然;現下再強迫自己沉著應對,心中兩難卻讓她冷汗直冒,她自是問心無愧,但總不能辜負赫連真託她之事,他曾說過希望這事保密進行。

  說出口得以保命,興許她仍是不願意;畢竟,想眼前老者除卻帝王之態,他不過是愛子心切的父親,若他聽了自己最疼入心的兒子說自個大限已至,將作何感想,她於心不忍見。

  心思抵定,閉口緊咬著牙,任憑將遇何等下場,怎麼著絕對不說。

  「朕在問妳話,還不快說!」等不到欲求之答,疑問未解使其怒意更甚,口氣亦愈漸嚴厲,衣袖憤然掃過,擊落案上書冊瓷器,聲聲重響震耳,原是和藹的面容披上猙獰,似是說著再嘴硬,便小命難保。「難道妳不怕……」

  語未畢,外頭又傳來宏亮的傳報聲:「陛下、獵風將軍求見。」

  聞言,永寧帝與黎霏同時往外一望,皆感莫名,而前者緊肅著顏,本想推辭後又作罷,瞥瞪黎霏一眼,面色難看地沉聲允:「傳。」

  皇甫巽長步邁入養離殿,無視殿內古怪的高壓氣氛,從容不迫地單膝叩地,「末將見過陛下。」

  此為曜朝傳統,文官勢力多凌駕於武官上,永寧帝深憂武將因此埋怨,而定下文官以雙足跪為禮,武官僅需單足跪地,藉此更挑明武將並非受控文人之實。

  「起來吧,將軍此刻前來所為何事?」淡言道,永寧帝神情顯得不耐煩,一日未向黎霏問清,他便一日心事懸思,難得安寧。

  微微垂首,皇甫巽不著痕跡地瞧了黎霏,便向他恭敬解釋著,「末將為替黎姑娘解釋而來。」

  未料他是為了自己,她內心激動不已,但不得輕舉妄動,只能抿著唇,直愣愣地盯著皇甫巽久久不放,他一句一話皆使自己備感安心。而永寧帝挑起眉,饒富興味地覷著眼前二人,他倒沒考慮過他倆究竟是何關係,今看來,確實匪淺。

  「她是、末將尚未過門的妻子,因此,她有何過錯懇請讓末將全數擔下。」

  厚實且低沉的嗓音清晰迴盪於偌大殿內,更讓餘下二者驚愕無語,赫連德訝然之意盡顯臉上,可黎霏只得暗暗咬牙,見皇甫巽扯謊扯得臉不紅氣不喘,不禁咋舌,還想他能講出值得讓人一聽便接受的理由,現下她敢確定這人一定在記仇。

  「哦、那麼將軍可知這姑娘竟招惹上太子。」聞此言,永寧帝收起驚訝,轉以更加凌人之勢,逼著他回應,皇甫巽的沉穩不破一向讓他欣賞,但能抓其把柄亦是有趣。

  這話黎霏聽了自是哭笑不得,誰教從頭至尾她便不想和太子牽上關係,早知她當時在逐塵寺就不該如此多話。

  皇甫巽眉間一跳卻沒使人發覺,出落得冷靜依舊,似是這壓根不足為奇,「此實為末將疏失,畢竟她長年待在百奚,見面機會甚少,而今得見便私下讓她進宮,可當時諸多事務纏身,她獨自遊城不注意方驚動殿下,末將早先已親自向殿下賠不是,所幸太子殿下仁慈,並未加計較。」

  他話間不但將自己本想反駁的疑點一併道明,畢竟上回未多確認,夏蕪亦是一問三不知,心思無從刁難,再責難就怕自己沒臺階可下,赫連德雖有不甘仍只好狀有不滿地甩甩手,趕著他倆離去。「行了、行了,帶著你娘子走吧。」

  橫豎她既為蕭易隨侍,往後仍有機會一見。

 


  「你不問太子尋我何事。」

  「若願意妳自然會講。」

  此後盡是沉默,一路黎霏瞅著皇甫巽的背影,邊跟著他慢行,縱使對他願意耗上長論就為替其解釋,讓她十分過意不去,但是——

 

  想報仇就說,何必捉弄彼此,也不想對象可是當今聖上,讓他發現這是信口胡謅,沒被他大卸八塊餵狗說不過去啊。

  片晌,皇甫巽貌似聽進她心聲般,回頭一副淡然又道:「若擔心……倒不如假戲真做。」

  這下黎霏恨恨瞪著他,然一對上他眼,卻怒氣盡消。

 

  只想確實他們為了生存,各自演著不為人知的戲,可有多少能夠為真。

 

 

 

>有種文字各種渣的悲催感,不過算了,請多支持歡喜冤家二人組 (笑)

永寧帝我整個不知道他出來幹嘛的,然後阿巽各種悶騷啊他 (喂)

不知不覺要邁向二十章了,突然對我卡文的庫存有種滄桑的悲悽  (到底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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