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年盡處

歸夢

若再相會，便是天地回歸最美一夢。

　　他在這兒站了許久、許久了……

　　「哎呀、說那下的手可真狠，不是要成自個的媳婦了。」

　　「可不是嗎，那可憐的姑娘，大喜之日前夕怎生這憾事……」

　　腦中尚迴盪著，前幾日在市集的嘈雜聲中，斷斷續續入耳的巷談，思緒卻是一片混沌，他分不出哪些是真、哪些是假，更情願一切只是街巷之間的閒談，僅圖打發時間。　　

　　然而，誰也知道，不會有人將生死大事拿來這般玩笑說嘴吧。

　　「他們說妳死了……」顧清深沉的眼眸，這時顯得空洞，似被抽去那縷身為根源的魂魄。

　　方吐出那禁忌的字眼，他清瘦的身軀也不住一顫，隨即大力地搖頭，想把才浮上腦海的事實抹去。

　　一定是個玩笑而已。「蓮兒自小最喜歡打趣我了，一點都沒變。」

　　他低聲的呢喃，聲嗓已為破碎，硬是逼得自己勾起一抹慘澹的笑容，微彎的唇中，透露著濃濃的淒苦。

　　不知過了幾時，他只知道站在這兒許久了，久得讓夕色將自己染了一身血紅，與心口間的哀痛相映，更久得轉眼便要讓夜幕吞噬去一切。

　　可若是能藉掩去一身孤寂之骨，換來一場有她的夢，也是值得。

　　「但終究……不能成真吧。」

　　是不是無論如何，自己都是來得遲了，所以等不到了。

　　周遭一片靜默，時光寂然地逝去，一如手中握不住，而悄然散去的身影，曾經她是多麼生動地活在自己眼前。

　　轉眼竟成摸不著的煙花。

　　口中吐出的音，出自臟腑最深處一股沉痛的鼓譟，卻是痛到無力地只能隱約震顫：「蓮兒，無論多久……要多久，我都會等著的。」

　　在血色夕日被無盡而混沌的黑取代之際，顧清恍惚之間，好像又看見了熟悉的過往。

　　「蓮兒，我要妳跟我玩！別老跟著那傻愣子，」男孩一身奪目寶藍衣裝，眉眼中盡是藏不住的高傲，他粗魯地拉起小蓮兒的手，硬要拖著她遠離一旁身著素雅白衫的男孩，還不忘朝他冷哼噴氣。

　　白衣男孩只是輕輕瞅了他一眼，並未多說什麼，不喜爭執的性子使他仍是一派淡然處之。

　　可女孩兒並不如此，應蓮兒聞言，氣鼓著雙頰，奮力甩開他的手。「顧清才不是傻愣子，你走開，我討厭你！」

　　「我們別理他，你的好，段源那笨傢伙一點都不懂。」說完，便牽著始終沉默的顧清往另一邊走去。

　　名為顧清的男孩，嘴角淺淺彎起，臉上有一絲稚氣未脫，靜靜瞧著走在前頭領著他的小姑娘，而他總是這麼樣對她笑著。

　　逐漸回籠的記憶，在心海上泛起陣陣波紋，但他再笑不出來。

　　「到頭來，我還是一點也不勇敢。」至此，顧清也不由得怨起自己不愛與人相爭的性情，莫非方是失去她的原因？

　　握緊的雙拳，已掐出點點血跡，須臾的清明，他的眼神又是如同往常的堅定，「若能再見，我這次一定護妳周全的。」

　　這是他的願，與誓。

　　卻透著幾分難以掩去的寂寞的淒涼。

　　往後，他仍是守在無夢湖畔，守著他們約定的地方，日復一日，不再細數流逝的日子。有時隻身立於橋上想著，是否這只是一場還沒醒來的夢，興許能有奇蹟，興許下一刻她便會笑著朝自己跑來，叫醒他，和他一同看著昏黃的夕陽在落下前的低吟。

　　知道應蓮兒喜歡繽紛的色彩，他就每日在湖邊的樹枝綁上不同顏色的絲條，這是為她的祝福，更是希望她看了便能知曉，他會在這等著，未有食言的一天。

　　曾經，顧清或許也沒料到，年幼的童言童語，在往後成了他活下去的堅持。

　　看著滿樹的彩絲，朦朧之中，似乎又能勾勒出她欣喜的笑靨，如此他才能揚起笑意。

　　然而從某日起，固定繫上的絲帶，卻會無故地消失，起初顧清只當是來遊玩的孩童的惡作劇，並不以為意，只管每日完成自己思念的紓解，但連日來，絲條卻不斷地減少，每日傍晚他綁上，隔日再看已憑空無蹤。

　　他望著空蕩蕩的木枝，眉頭緊擰，一想到連這微小的祈願，也波折不斷，便有說不出的苦澀，「是誰……誰在和我開玩笑？」

　　忽地，身後傳來柔柔的輕笑聲，不偏不倚地打進他心頭。

　　顧清還在躊躇著是否該回身，自己認得那笑聲，但他什麼也不敢期待。只想轉身打破自己思念作祟下捏造的幻覺，卻在回頭剎那，不意見到紅霞下，那人手中握著他昨日繫著的絲帶，清麗的面容帶有一彎狡黠的笑，與眸中藏不住的柔情。

　　頃刻間，她收起笑，凝著容顏，微蹙柳眉，帶有一絲歉疚與難為情地開口。

　　「我沒遲來吧。」

　　輕如細羽的一句話，卻使顧清心頭重重一震，眼前之人對他而言，似乎連夢中的相會都是奢侈，如今竟似真實地存在眼前。

　　見他一點反應也沒有，就這麼愣在原地，她漾起輕淺的笑意，又輕聲問：「若我遲遲未來，你還等著麼，顧清。」

　　雖然她早知道答案了。

　　是夢嗎？是上天憐憫而給的夢嗎？顧清不禁如此想著，可愕然之際，唇邊仍愣愣地吐出心底守著一輩子的誓言：「等呀。」

　　「這麼傻。」她也是傻。但自幼，興許便是這份傻勁悄悄地將兩人的靈魂繫在一起，除卻各自遭遇的苦難重重阻隔，然而還是尋得到彼此的身影，因那是烙在心上的痕跡。

　　見他一分一毫也不敢妄動，應蓮兒笑著上前，抬手撫過他頰間濕潤，這才意識到兩人的臉早被淚水浸透，一仰一俯相望，天地也滯於一瞬。

　　餘下再多的疑惑茫然，也被這一刻的喜悅沖淡，變得不再重要了。

　　眨著哭得看不清的眼，卻望見最過清晰的容顏，眸中的彼此，即是此生最美的風景。

　　啟唇輕聲說出早已該承諾的約定，恍如一世的美夢——

　　「我還要和你一起等，這次……等我們的未來，好麼？」

＞久違寫文，手感好像跟之前有點不大相同，不過有寫就是高興哈哈（很任性

接續《無夢》，有時候還是會想起這對苦情鴛鴦，會想寫他們的後續，但又覺得怎麼樣好像都逃不過很狗血的感覺，就擱著遲遲沒動，但總是不捨把鏡頭永遠停留在悲傷的瞬間，而且明明就打算給他們好結局的XD  原本以為寫不到一千字，結果還是廢話了出乎意料Orz

依舊分類在【獨歌】，讓上下篇團圓的概念，更重要的是怠惰想新分類（被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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