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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、青鳳為信

 

 

  黎霏回到看慣的街道時早是夜幕低垂,昏紅夕色不知不覺已消失無蹤,看著各家點起燈火,相互映著街道,別是一番美景,何況她一日折騰,疲倦身子讓視線迷濛,眼中盡是片繁華燈海。

 

  回到客棧,一問方知蕭易尚未回來,想他可能停留皇城久些,交代小二一些瑣碎小事後,叫了幾盤果菜和一壺清茶,不待他們備足,便先行上樓。

  甫進房內,轉眼黎霏已倒在舖上,整日的困乏如今全數釋放無遺,長吁一口氣後,想到蕭易又想到皇城,倏地起身,連忙找著不知被自己隨手擱在衣邊哪裡的木牌。

  一會兒,總算讓她翻到。「呼,弄丟就慘了……」握緊手中木牌,仔細端量許久,那公子為何人,她心中或許有底了。

  記得剛抵達曜國時,蕭易曾給了她幾本自個寫的札記,說希望能在他入朝前將其全數讀完,第一日她耗上整夜時間,總算閱遍所有的書,她對自己讀過的字句,尚有印象……

 

  曜朝今存三位皇子,習性迥異——

 

  太子赫連真生來多疾,不常現於人前,一身白袍掛青,面色蒼白為見過他之人的印象。

 

  桓王赫連商,為人陰騭,甚少有人敢捋虎鬚,總是一身玄黑,待人冷漠少言……

  不知為何,自己回想至此,竟讓她念到皇甫巽,憤恨地砸聲嘴:「不由得說,皇甫巽看來確實和這桓王挺相似的。」自顧下了評論倒覺貼切,她大略能勾勒這桓王究竟是何德性。

 

  還有宣王赫連封,性格為三位皇子中最為平易近人的,涉世未深稚氣難掩,急欲有所作為。

 

  「那公子該是赫連真吧……青鳳立桐是他的信物,不會錯的。」再論他所穿著,確實跟敘述一般。沒想到,竟然能在那種地方遇上這番人物,今日也算有收穫。

  誰讓她在那人走後,還逗留一陣子,四處尋著便是要尋他口中的那位住持,但無論她怎麼走,連個人影也沒見到,縱使她找到古鐘所在的小閣樓,但裡頭早已空無一人,僅瞥見一旁檀煙裊裊,原來她嗅到的香味便是自那處而來。

  把玩著手中的通行令,她現在一時間還想不到該怎麼做才是,要是胡亂行動,自己遭殃便罷,說不準會拖累蕭易……霍地,眸中閃過精光,狡黠一笑,「能自由出入皇城是吧……皇甫巽、看我怎麼回報你。」

  他說過些時日要見她,那麼她該是能先去皇城熟悉熟悉路徑吧。

  原先替蕭易設想的顧慮,盡數煙消雲散。

 

 

  隔日清晨,黎霏仍是起個大早,下樓詢方知蕭易整夜未歸,心裡盤算了會兒,招店小二來,交代他絕對不許和任何人說她出外的事,便滿懷笑意地上街去。

  今兒個她衣著一反平時模樣,身服錦緞,步踏玲瓏,挽起長髮簪了紫釵為飾,碧襦湘裙自是合得恰到好處,顏上更是難得地妝點了番。

  見過她若有計謀的笑容,店小二忙碌之餘,不禁探出頭搔首觀望她逐漸走遠的身影,心想這給人秀氣印象的姑娘家,看來果真不是這麼回事,不過……無多心機的樣子,確實挺討人喜歡,搖搖頭邊笑著又趕去忙活。

 

  「不知蕭大人整夜去哪兒了……」途中黎霏依然掛念著蕭易,想他平時沉穩,但就怕他一時做出傻事。

  入朝對他甚是煎熬吧,究竟讓他見到公主好、還是別見公主好呢?「許多問題真沒有個好解答。」不過她實在不知這事能如何幫上他的忙,畢竟這心結只有一人能解。

  齊如茵。

  她真想親自和這人會上一面。

 

  幽幽入思,不經意朝前方望去,恰見皇城聳立不遠處,眸光一亮,剎時腦中心思頓消,步伐無意間加速,攫緊手中木牌,隱約發覺手中掐出一絲汗,現下只能求自己能順利過關。

  可出乎黎霏意料,打從她進城門口起,只要出示這通行令,無人敢吭聲過問,紛紛退至一旁空出大徑,對於他們噤若寒蟬的反應,黎霏僅能愕然盯著手中令牌,即便是太子令牌,她也沒想過竟然效用如此大。

  不過她見守門官的樣子,與其說是客氣,不如說是害怕;不難看出他們眼中異樣,活像被人威嚇似的。

  「好奇怪……」黎霏搔著頭,壓根不明究裡。照她忖度,即便是赫連真親自告誡他們,但他恫嚇效果該是不大,也不可能到這般地步。

  縱說如此,她仍是硬著頭皮向他們詢問武官所在,他們吞吞吐吐下總算讓她問到名喚御武閣的地方。

  御武閣建於曜朝眾武官平時於皇城練兵處附近,起初用途非是替武將設立,可尋常文官敢接近如此充斥鐵銹味與廝殺聲,甚至時而嗅見刺鼻血味的地方向來少之又少,此地一度幾近廢棄,因而逐漸轉讓武官使用,名字亦隨之更改。

  照著他們給她指的路走去,方向看來是往城邊而行;眼中無視身旁經過重重華美朱紅宮殿,一邊將令牌悄悄收進腰帶裡,打算接下來任何問題憑自個能力解決,總覺得自己這一路上只是打著太子名號,狐假虎威招搖撞騙,關關過得不甚光彩。

 

  倏地就地打住,抬眸一望,眼前所見是在眾赤色宮闈下,突兀立足的玄黑樓閣,上以金漆刻著斗大的御武閣三字,狂草寫成,更增添幾分作為武將的不凡氣勢。

  「就是此處。」偌大閣室,讓她幾乎仰著半顆頭方能看盡;它的構築和其餘宮室看來不甚相同,她自個猜測是在轉讓時又重建的。

  正當黎霏尚在猶豫真要登堂入室,直接進門找人,還是留在外頭徘迴時,後方傳來嚴厲吆喝聲,打破現下寧靜:「誰?膽敢在閣前鬼鬼祟祟!」

  聞聲,肩頭一顫,粉汗如雨直下,料不及竟然一下就被抓到;緩緩帶笑回身,想是不論如何都得求他高抬貴手,語帶謹慎地道:「這位大人,小、小女子沒惡意,只是……只是要來此找人。

  一見只是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,來者卸下一絲厲氣;雖見她裝扮甚麗、面顏姣好,可又不像宮中女子,仍是帶有提防地告誡:「就算找人,此地也不是說來就能來的地方……

  看著眼前女子,他十分好奇她究竟怎麼過城門那關的,若沒點本事,要站在這兒絕對比登天還難。

  趁他有些遲疑之時,黎霏細細觀察了他好一會兒,依他身著之官服,上繡之赤鳥非為火鳳,卻又比一般見到的紅雀更多雕琢些,與皇甫巽所服之朱鳳相比,這人想是較他低了點官階才是。

  「不過、既然來了,妳要找誰我替妳傳吧!」本想幾句話打發她走,只是一對上她可憐兮兮的雙眸,盈滿著碧綠漾水,讓他趕人的話一句也出不了口,更不自覺地說出違反心意之言。

  「太好了、多謝大人!」綻出足以一敵芳華的笑顏,黎霏連連欠身道謝,隨後又道:「小女子欲見之人為皇甫、大人。」險險連巽字也脫口而出,這時機已夠棘手,再對他將軍大人不敬,不出一會她鐵定被趕出去。

  「皇甫大人?」任憑他方才自認已做好萬全準備,可入耳的名諱依然讓他大大吃驚。收起訝異,他多了幾分誡慎地探問著兩人關聯:「敢問姑娘和將軍是何關係?」

  這問題她早在心中琢磨多時,反正她此次來也不怕多招惹皇甫巽一回,打定主意後,於是朱唇邊勾起耐人尋味的笑,故作嬌羞道:「小女子是……是大人尚未過門的妻子。

  總之說都說了,她今索性豁出去,既然人不在就憑她說得天花亂墜,大不了事後被皇甫巽狠砍數回,諒他性沉著必會手下留情,應是還能活命。

  「這……妳是大人的未婚妻?」若是將軍的未婚妻,也難怪守門官不敢擋了。掩蓋不住的驚訝,自他瞳中、嘴邊流洩出來,這真是他始料未及的答覆,可這人瞠目之餘,又悠悠嘆道,顯得疑惑萬分:「大人有了未婚妻,那綠瓔又該怎辦?」

  綠瓔、又是何人?看他訝然模樣,黎霏硬是忍住笑意於腹中,可隨之聞得的名字,使她細眉淺蹙。聽來是女子的名,不會這姑娘家才是皇甫巽真正的妻子,但瞧這反應又不大像。

  在兩人各自陷入猜度之中,低沉嗓音幽幽而出,伴隨逐漸相逼而來的步伐,聽來平靜無波卻暗藏一絲凜冽,似是利刃不著痕跡地蠶食祥和,「程子莫、在閣前嚷嚷是做什麼。」

  無須循聲而望,黎霏便能認出聲音的主人,而另一者亦然,雙雙向後轉身,更同樣不敢直望皇甫巽冷若寒霜、深如墨淵的眼眸。

  不用確認,黎霏也能肯定他現下的神色——面無表情。

 

  「呃、屬下見過大人。」眼前名喚程子莫的男人先行打破沉靜,見過他看皇甫巽的眼神,便能知曉除了懼意,他更是尊敬;以為能緩和氣氛,拱手揖身後尚不忘補了句:「對了,大人的未婚妻來此找大人,在這兒……

  「未婚妻?」聞言,皇甫巽長眉緊肅,對他所說感到莫名。

  原先位置,自皇甫巽看過去,黎霏恰巧被程子莫遮住,隱約能認定為女子形影,經他這麼一說又恭敬地退至旁,皇甫巽定睛一見這才發現是黎霏,眸光似有一股難掩的怒火燃起,僅僅在轉瞬間。

  黎霏心一驚,暗自怨恨程子莫多嘴不下數回,做壞事隨即被逮,她也難在他面前表現得理直氣壯,只能默不作聲;而皇甫巽冷眸瞧了瞧,卻意外地無任何劇烈反應,僅低聲朝程子莫道:「子莫,你先回御武閣留守。」

  不待他應聲,又立刻轉向黎霏,大手拽住她肘,毫無表情地沉聲說著:「而妳、給我過來!」

  無視黎霏掙扎,硬是拖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而去,留下愕然瞠目立於原地的程子莫。

 

 

  「疼……哎、放開我!」一路上黎霏未曾放棄過掙扎,可惜手肘連帶整手被皇甫巽緊緊箝制住,難以撼動他緊握的掌,更因他力度過大,疼痛感陣陣襲上。

  他不斷往城邊走去,生息漸少,一看便知為常人不會路經的地方,終於到了他滿意之處,未經招呼順手便放,使黎霏險險踉蹌而跌。

  「淤血了……」連忙捲袖查看自個手肘,皇甫巽掌勁過大,真浮上一大塊紫紅淤血,大略形狀如他掌形。

  其實自己不過想捉弄他一下而已,恨恨地使盡她全身氣力瞪著他,若能將他瞪穿個洞是再好不過,只嘆天不從人願,他依然好好立身自己面前,不痛不癢。

  見她咬牙切齒地狠盯著自己,皇甫巽悶哼一聲,感到無奈,隨後漠然道:「說、妳怎進皇城的。」

  非是疑問,而是命令。

  沉吟半晌,仍是心有不甘地拿出衣中令牌,遞到他面前,讓他看個清楚明白。「看好了,我可不是私闖。」

  見牌上青鳳立桐,皇甫巽剎那間訝異幾分,縱然只是瞬時,卻被眼尖的黎霏瞧個正著。

  幾回相處下來,他心知依她性子絕不可能有私闖行為,只是他沒料到其依恃真是赫連真所有物。

 

  昨日傍晚時分,他返回御武閣恰巧遇見前來尋他的赫連真,而他所託,正是為了此事——

 

  「皇甫將軍久違了……場面話我就不多說,此次前來為的便是請你幫上一忙。」赫連真拄著杖,蒼顏中淺淺一笑,熟知其性,於是直接了當地表明來意。

  「是、殿下請說。」雖是屈居下位,卻難掩去和一朝太子相當的氣勢,再再顯現他的不凡。

  他想皇甫巽必是值得信任之人,因此若有要事得托付於人,他定為自己首選。於是,白袍闊袖任風輕拂搖曳,悠悠而言:「勞將軍去和護衛們說說,近日起若是有人拿著青鳳立桐的令牌前來,勿阻撓。」

  意思是要他去施壓。皇甫巽看得出他溫雅笑意中的另一番話,但他最為好奇的,難得與外人接觸的赫連真,這少有的令牌,究竟給了誰。「是。」

  精簡一字,使得赫連真再次真心笑了。

 

 

  「皇甫……你怎了?」黎霏瞧他想心事想得入神,觀察一會兒,總算出聲喊著他名。

  原來是給了她。皇甫巽回過神,並未明白回答她的問題,卻面作古怪地望著她,問:「妳方才喊我什麼?」

  「皇甫啊,你自個不是說我想怎喊都由我。」黎霏兩眼汪汪看著他,很是無辜。他說的她可沒忘記,所以順他心,亦順自己意。

  他眉間似擰非擰,看來五味雜陳,大掌抹過臉,拂去一切雜念,「找我究竟為了何事……

  「這給你……如今我總算物歸原主。」將守著多時的玉,封於囊帶一併交予了他,報他一笑,滲有幾分得意。「說來也話長,總之是鈴兒託給我的……裡頭的玉我看甚好,何處得的能說嗎?」

  她是真心想和他好好相處,不吝釋出善意,加上她本就好奇,於是不死心地想探探玉之來處。

  皇甫巽陷入一陣沉默,似在忖度該如何道明,最終,他只眸光淡然地說了句:「仇人吧。」

 

 

>小霏請相信我,我原本是要崩阿巽的Q口Q (毆飛)

另外我突然覺得似乎每當小霏要做壞事時,不出一會兒就會被抓到,作者表示絕對不會承認這是她的陰謀 (眾踹)      

14/03/18小修公開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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