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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、驚鴻一會

 

 

  鶯語間關不絕,迴響林間卻尋無發跡處,只得滿盈青翠郁郁;雖為卯時,此日天色卻早早明亮,映著薄霧在日下閃爍,奪人眼目。

 

  是日,黎霏起得早,微微欠伸,甩袖伸展順走到了河邊,瞧得流水涓涓清淺,再回頭一見昨夜那凌亂的火堆升起之淡煙裊裊將息,想是蕭易昨晚一個人待了多時,不久前才弄熄的吧;後放眼盡是一片青山,悠然自立於天地之間,清眸亦為之一亮,不禁讚嘆:「果然,出外一見天地就是不同!」

  方揚笑,忽聞得後方傳來蕭易的招呼聲,「早啊,黎霏姑娘。」黎霏立即循聲望去,果見蕭易一如往常地朝自已淺淺一笑,又見他已換了一身乾淨的長袍,未沾染塵土顯得更是神采奕奕。「今日真早呢。 

  「呵、一想將到曜朝了,還是挺緊張的。」搔首吐舌一笑,黎霏此刻顯得多了童氣幾分,照蕭易見來方是符合她這年紀該有的模樣,她也清楚自個兒不適合抱有過多的煩憂,無形之中,那些總讓她漸漸失去了最初,可她仍是沒法。

  蕭易聞言,首一撇忖度半晌,後唇微揚,打定道:「既然如此,算算時候也差不多了,我們就出發吧。」不過說來可笑,他笑著黎霏為了出發窮緊張的稚氣模樣,但自己又未嘗不是如此,每想及又距曜朝路途更近了,他總是愈發不安難耐,自嘲如此懦弱的自己,卻苦無解脫。

  原來就是那般鎮定模樣,心中思緒千萬也未讓她發覺,依然故作尋常樣;而黎霏本就備裝好,唯待蕭易話下,以別誤了時間,今一聽他言,便笑著走到馬旁,輕撫上其青而和順的毛,並喜道:「青竹,我們要出發了呢!」青騅似是明白她話,欣喜地晃著尾巴,頭還朝她頂了幾下,顯得有些興奮。

  待自個事弄罷後,蕭易走來邊替她整好馬鞍,邊笑言:「看來妳和牠的感情很好,不過為什麼是青竹呢?」方才在一旁聽見了她倆對話,他倒也不自覺地笑了,若換作他,可不信自己有辦法和動物相處起這番融洽。

  「呵、蕭大人就別打趣我了,聽我父親說我從以前和人處不來,還不如和動物倒好些。」黎霏訕訕一笑,一手輕按在額上,回想起過往趣事,顯是難為情了幾分。順手又拍上竹兒背上,朝牠使了個眼色。「至於為什麼叫青竹呀……只不過小時候父親把牠贈予我時,聽說牠是青色的,便青竹、青竹地叫牠,久了也習慣。」青竹同他們避開殺禍,動物總有靈性,從小陪伴在她身邊,感情深厚自不在話下。

  看她現在這樣子,很多人都難想像,除了家人,她其實不太愛近人群的,寧可獨自一人埋首書堆也好,要不自個兒踏遍樹林也好,並不嚮往外頭孩子群聚嬉戲的時候。只是她變了、變了許多。

  「哎呀,別談這些往事了,蕭大人我們別誤了時間,還是快去落蒲吧!」拋卻襲上心頭的落寞,黎霏抱有十足朝氣,見蕭易淺頷首即往馬邊走,她也抓緊轡索,一躍至馬背上,動作見來十分熟練。

 

 

  二人依舊並肩,行在鬱鬱青林間,往何處望去皆是無盡蒼綠,她想蕭易的心愁亦是如此吧,其實她多少看得出來,昨夜,不、打從出發起,蕭易便藏有心事直到她說破時,方讓他一顯無遺。不自覺地陷入了沉思,腦中卻又忽然閃過啟成前黎睦曾與她提過的事。

  百奚君王之妹——公主齊如茵,聽聞蕭易與他們皆是舊識,不過數年前,齊如茵便於百奚失了蹤影,自此音訊杳無,又思及蕭易先前提起的姑娘,自己不難將這些事全兜上邊,想來總覺得是八九不離十了;心中暗忖,打算到了落蒲,再向他問清楚,免得又讓蕭易給推託去了。

 

  途中二人不多交談,一如啟程時,蕭易埋首地圖指引,而黎霏四處張望,見他無所留意,這回她未加留心於蕭易,免得自己不過多心,胡亂為他人作嫁裳,因此只管想著自個兒到了落蒲,頭一件事該做些什麼;眼見二人將出林間,村落景色也近在眼前,黎霏淺揚一笑,伸長了頸項,迫不及待地想一見落蒲面貌。

  只是,正當兩人將近落蒲——

 

  剎時,僅聞得一聲長鞭落地,隨之而來的是一連的怒斥。

 

 

  將蕭易的呼喚置若罔聞,留他面色驚愕地在後方追趕,黎霏當下立即收緊韁繩,縱馬便朝村落方向疾馳,沿途踏起漫漫飛沙,趨至村口在黎霏指示下,青騅一躍入村,轉眼間即趕到人前,黎霏旋身下馬,見那鞭又將落下,目標竟是個幼孩,未思及太多,便往那孩子身上攬去,閃過鞭子正擊,不料黎霏身子偏斜,手臂恰巧被劃過,瞬間一條血痕迸現,頓時血流不止。

  「哎!」疼痛感襲上,黎霏緊蹙著眉,雖僅僅悶哼一聲,仍然是顯得難耐,鬆開懷中孩子,見他神情驚愕,便伸手輕拍了那孩子的頭幾下,硬是向他勉強一笑,欲平其驚魂,絲毫沒發覺血早滴上他倆衣裳。

  阻止不及,隨後蕭易也駕馬趕上,甫到便見黎霏單膝立地,捂著手臂難掩痛楚,鮮血自指縫間流淌而出,急忙上前攙扶起她,不忘掏出白絹替她粗略包紮傷口,以免愈加嚴重。不待黎霏答語,臉色難看地朝反向望去,一見究竟:「怎麼回事?」

  見眼前有二人,能認得他倆身著曜朝官服,看上約是作小官罷了,其中一者神情無奈,很不願將事鬧大,直想阻止另一人,但另者顯得煩躁不顧,只管破口朝他倆指罵道:「大膽!來者何人,竟敢擾亂。」看蕭易他倆樣貌便是外地人,那人一副地頭蛇模樣,狠勁十足。

  「不打緊的,蕭大人別擔心。」一手緊抓著蕭易的衣袖,藉以支撐有些不穩的身子,黎霏先是向他一笑,不願讓他掛心,後也抬首,預探二人底細,一看便知是替人賣命的,既然著官袍,不是藉此魚肉百姓,便是真自朝廷派來的。看他罵得理直氣壯,該也不是恣意妄為才是。

  與蕭易互換眼色,知道自己魯莽行為替二人招來不要的的麻煩,她只得心懷歉意,閉口不發一語,全權交由他處理,而蕭易不敢大意,先是拱手揖身而道:「二位大爺,我們不過途經此地,並無意冒犯,還望爺們寬宏不計。」不恥低聲下氣,蕭易行止有禮,豈料眼前人竟是不領情。

  「哼,區區兩個外地人也敢插手曜朝之事,該死!」那人冷哼一聲,又是怒罵,擺明那副二人別想安然抽身的樣子,拋下鞭子,改提起腰邊長劍,鋒芒直映著二人,面容猙獰,蘊藏威脅無盡。

  眼看其如此無理行事,蕭易雖忍住氣,仍欲開口一反其言,驟然男聲打斷所有話語,低沉聲音自後方傳來,聽上沉穩,卻也無情。「出了何事?」

  想不到那兩名兵士聽了這聲,皆是面露驚慌,不敢造次,想來官階必在這二人之上許多,待得腳步聲止了,黎霏順著他倆目光望去,方才真正看清來人,他腰間亦佩了長劍,上還繫有一塊雕琢細緻、紋有曜朝國徽——赤鳳臨焰的玉,肯定是較那兩人位階更為高上許多的大官,見他神色未多變異,似是無風無雨地瞧著眼前蕭易二人,後又轉向他那兩名部下,一手按劍,眼神鋒利幾許地,正等著他們解釋。「還不快說。」

  「大人,我們依令辦事,但他們半途出現擾亂。」性子較為急躁的兵士,不待溫吞冷靜的那人回答,先行指控他倆道,緣由說得有理、滿面甚是無奈。

  黎霏聞言先是一愣,後又想這人態度變異甚大,想定來者絕對更是不好招惹,打算一切後果自己承擔,便搶在蕭易之前道:「不是的,我只是想……」突然打住,一時不知該如何接續,總不好說是看不慣他欺負個小孩,說不準命令便是他下的,這話一出,只怕會弄得更加不可收拾,甚至得罪了他。

  「只是想保護那孩子,是麼。」此語並非真有疑問,男子輕瞥了一旁男孩驚魂未平,又看了一眼黎霏臂上鮮紅,自然能明瞭一切,對此、他不過冷漠相向,無絲毫同情可言,最後定睛在黎霏身上,只淺笑一聲:「愚蠢。」

  「什麼?」黎霏只有瞠目,她怎麼也想不到如此做竟是換來這般譏笑,初見這人她欣賞他的沉著冷靜,但而今極為厭惡他的無情。「大人,雖然我不明白究竟為了何事,但不論如何,為此傷了個孩子,不會太過嗎?」

  才抬首恰巧和他眼神互換,黎霏一眼望進了他看似深遂無盡的眸裡,不知怎地,她突然有種感覺,漠然以外除了悲傷,他是否在等待什麼?

  心中不平難息,盛怒之下她無法再多思考,只當自己眼花多想。

 

  「如何我都沒必要向妳報備。」對她話並不上心,睨著她男子冷言地吐出這句,也沒打算正視她的問題,從她那雙碧綠的眸裡,他看得出她的不滿,不過他心中壓根不在意這些,說他無情、怨他狠心者大有人在,倒也不差再添一個。隨即望著兩名部下,簡單地命道:「回城了。」他原本就不想走這趟,而今所遇更將他僅存的耐性都消磨光了,再耗下去對誰都不好。

  「回去?但大人、太子要的……陛下那邊怎辦?」另一個兵士聽了,甚是惶恐,雖然他也不想待在這兒惹事,但說是當朝聖上所令,總不好事不成還說走就走吧。疑問才下,即見他冷目瞟了自己一眼,便不敢再多說,心知就算皇帝再怎麼可怕,似乎沒有比眼前這主子更加高明,對其亦是禮遇,殺身之禍應可免,另個人也十分順從,想想猶是決定無有他話。

  攫緊韁繩,輕步一曜上馬,朝她望去,而藏住心中笑意,無所改變的容顏未讓任何人察覺;他記得這雙眸,也記得黎璟曾提過在黎府他有個妹妹名喚黎霏,有著一雙讓人看了便難忘的碧眸,只是而今在他看來,比他所想的更加清亮耀眼了。「給妳個忠言,無關之事少管。」

  於他離去之前,黎霏再次對上他眸,心中只想他的話語就似他的面容,毫無感情可言,但她依稀瞥見他眸中藏起的一絲笑意。

  又來了。他雖一反嘲諷,卻同樣是黎霏解讀不出的心緒,一不當心,甚至會被他拉入無盡深淵不能自拔。

 

  如此面孔卻讓她念起一人,但又肯定他絕非那人,可其身分究竟是誰?對上的那眼彷若自夢中方會出現,卻是如此真實。

 

 

 

>這是黎小霏遇難記開始,請不要懷疑,將軍大人他是缺德無誤XD (並不是好嗎)

14/01/28小修公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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